游戏圈最操蛋的地方，从来不是游戏不好玩，也不是逼你氪金的姿势有多难看。

最操蛋的地方是，你还没来得及开口，就已经被打上了标签，刻上了你的“电子成分”。

你玩的什么游戏，决定了你在鄙视链的哪一层；你在游戏里花了多少钱，决定了你是“母猪”还是“白嫖”；你用了哪个英雄，决定了你是“版本狗”还是“绝活哥”。

说真的，这事儿就离谱。

这套逻辑，本质上和几十年前的“成分论”没什么两样。你爷爷是地主，所以你生下来就有原罪，呼吸都是错的。放到现在，你爱玩《原神》，那你就是“原批”，你的一切观点都会被预设为给米哈游洗地，你分享的任何快乐都会被解读为“被猪脑过载蒙蔽了双眼”。

你的一切，都被这个标签定义了。你这个人不重要，你的观点不重要，你的感受不重要。

重要的是，你顶着哪个帽子。

一

咱们先掰扯掰扯，这顶帽子是谁给你扣上的？玩家吗？

是，也不是。

玩家只是执行者，真正的操盘手，是那些躲在屏幕后面的游戏厂商和策划。他们比谁都懂，现代游戏，尤其是长线运营的网游，卖的根本不是产品，是社交关系，是身份认同，是一种虚拟的“阶级”。

你看，PVP游戏里永远有平衡不完的职业和英雄。这个版本“亲儿子”强得无法无天，下个版本就一刀砍成下水道。为什么？真是为了那点可笑的“平衡”？

别天真了。

这就是在人为制造“公仇”。

当一个职业过于强势，玩这个职业的玩家就会获得超额的快感和归属感，而其他所有玩家，则会团结起来，把他们共同的怒火倾泻到这个“版本答案”上。论坛里吵翻天，贴吧里互相问候家人，游戏里见面就是不死不休。

流量不就来了么？日活不就上去了么？

策划们坐在办公室里，看着后台不断飙升的数据，笑得像个三百斤的孩子。他们成功地把玩家内部的矛盾，转化成了游戏的黏性。他们制造了一个靶子，一个“公仇”的宣泄口，让你们互相撕咬，而他们，坐收渔翁之利。

PVE游戏也一样。T强不强？奶够不够？DPS达不达标？一个装备评分系统，一个WCL数据，就把玩家清清楚楚地分成了三六九等。你装备不好，就是“排骨人”，不配进本；你数据难看，就是“混子”，打完就T。

（插一句，最骚的是，很多时候你数据难看，可能只是因为你的职业设计本身就有缺陷，但没人关心这个，数据就是原罪。）

这套系统，就像一个巨大的筛子，把所有人都筛了一遍，然后给你贴上标签：高端玩家、普通玩家、菜鸟、混子。

这些由游戏机制钦定的“公仇”，就是一切混乱的根源。它提供了一套“合法”的歧视框架，一个可以用来攻击任何人的理论依据。

二

有了“公仇”这个大舞台，魑魅魍魉的“私怨”就开始登场了。

你有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？JJC里被你打爆了，他不会觉得是自己技不如人，他会跑到论坛发帖，洋洋洒灑几千字，论证你的职业是多么“超模”，是“脑死亡职业”，玩你这个职业的都是“没操作的菜狗”。

他不是在讨论游戏平衡，他是在报复。

他把自己那点上不了台面的“私怨”，巧妙地包装在“为了游戏环境”这种“公仇”的宏大叙事里。他把自己塑造成一个为民请命的英雄，而你，就是那个破坏环境的罪人。

这和那个总借你家酱油，转头就递小纸条的王妈，有什么区别？

一模一样。

这些人，是游戏社区里最可怕的病毒。他们利用系统制造的对立，来宣泄自己现实生活中的无能和现实游戏中的失败。在副本里，因为你roll走了他想要的装备，他就敢在公会频道里给你挂上“毛人风”的标签，发动所有人排挤你。在社交媒体上，因为你喜欢的游戏不是他玩的那款，他就带着一群人来团建，给你扣上各种“批”的帽子，享受那种把人踩在脚下，批倒批臭的快感。

讲白了，不就是那点事儿么。

他们享受的不是游戏本身，而是那种党同伐异、拉帮结派的权力感。他们把游戏，玩成了一场又一场的批斗会，而每一个和他们意见不合的玩家，都是被批斗的对象。

公仇是他们的武器，私怨是他们的动机。

他们用最正义的口号，干着最龌龊的勾当。你跟他们讲道理？你疯了。你试图自证清白？你越描越黑。

因为人家根本不在乎真相是什么。他们只需要一个由头，一个能让他们心安理得使坏的理由。而游戏厂商提供的“成分论”，就是最好的理由。

三

最可悲的是什么？

是那些被标签异化的普通人。就像当年的老金，他只是想过好自己的日子，却因为一个“五类子弟”的成分，一辈子都活在别人的白眼和猜忌里。

放到游戏里，你可能只是个喜欢二次元画风的普通玩家，你根本不关心什么饭圈节奏，但只要你玩了某款游戏，你就成了别人眼里的“X批”。你只是想玩一个当前版本比较强势的英雄上上分，你就成了别人口中的“版本狗”。

你开始变得小心翼翼。

你不敢在公开场合说你玩什么游戏，怕被莫名其妙地攻击。你不敢在群里分享你出金的截图，怕被说是“海豹”和“晒狗”。你打游戏选个英雄都要思虑再三，生怕选了那个“人人喊打”的，被队友从头喷到尾。

你的游戏体验，不再纯粹。它被各种各样的眼光、评价和预设审判所绑架。

你开始怀疑，到底是你在玩游戏，还是游戏在玩你？

到最后，很多人就麻木了，甚至被同化了。既然解释没用，那就不解释了。既然讲道理会被围攻，那就一起加入这场狂欢。

于是，鄙视链被不断巩固，玩家群体被无限细分，标签越贴越多，火药味越来越浓。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站在正义的一方，每个人都觉得对方是傻逼。

这真的很重要。我是说，这事儿真的、真的很重要。它正在摧毁我们玩游戏的初衷。

我们当初为什么要玩游戏？不就是为了从现实的条条框框里逃离出来，寻找一点纯粹的快乐和放松么？

结果呢？我们从一个现实的“成分论”斗兽场，跳进了另一个虚拟的“成分论”斗兽场，甚至……这里的恶意来得更直接，更没有成本。

我们总说，伟人之所以伟大，是心里能装下天下，不计较那些鸡毛蒜皮的仇。可我们只是想打个游戏的普通人，谁他妈想天天背着一堆标签，活在别人的仇恨里？

或许，真正的敌人，从来不是哪个游戏，也不是哪个玩家。

而是“标签”本身。

是那个热衷于给人贴标签，并且通过攻击标签来获得快感的系统，和被系统异化了的我们自己。

院子里的苔藓，没人管它，它自己就顺着墙根往外爬。游戏圈的戾气，没人管它，它就顺着网线爬进了每个人的心里。

你说这事儿的好坏？谁也说不清。

它就在那儿长着，跟我们的日子一样，说不上好，也说不上坏，就那么过着。

操蛋，但又真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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