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脱缰的野马，失控的票房：曹保平的冒险与代价

上海电影节最佳导演。790万票房。冰火两重天。

2025年夏天，曹保平带着他的《脱缰者也》闯进暑期档，结果却像影片中那匹脱缰的野马，冲向了一个无人喝彩的终点。这部曾被寄予厚望的“者也”系列新作，上映4天票房仅收790万元，与商业片的基准线相去甚远。而就在两个月前，同一个曹保平，刚刚凭借此片摘得第27届上海国际电影节金爵奖最佳导演桂冠。

荣誉与票房之间的巨大撕裂，让《脱缰者也》成为2025年华语电影最值得研究的案例。

津味黑色幽默的实验

故事并不复杂。背井离乡的马飞重返天津，在种种不如意下“拐走”外甥，舅甥二人踏上荒诞旅程。影片将天津方言与黑色幽默熔于一炉，试图在犯罪题材中开辟新路径。

曹保平坦言创作初衷：“我特别喜欢天津的幽默，天津话特别好玩。正好有这么一个剧本，有郭麒麟这位土生土长的天津人，很有缘，几个因素凑到一起，所以拍这么一个轻巧的、让大家看起来开心的电影。”

轻巧。这或许是理解曹保平此次转型的关键词。在《涉过愤怒的海》的暴烈之后，他试图寻找一种更举重若轻的表达方式。然而，拍摄过程并不轻松——原计划40到45天的拍摄周期，最终拉长到68天。

失控的不仅仅是票房

影片的“脱缰”感不仅体现在片名和故事线上。

曹保平在访谈中透露，他刻意追求一种“比现实主义走得更远”的风格化表达。这意味着更饱和的色彩、更夸张的表演、更荒诞的情节。为此，剧组不惜工本——实景搭建荒庙，反复打磨镜头，甚至为拍摄盐田航拍镜头等待最佳光线。

但这种作者意志的坚决，与观众接受度之间产生了巨大鸿沟。不少观众认为“故事经不起推敲”“人物动机不足”。影片在豆瓣等平台的评分也出现争议，与曹保平此前作品的口碑相去甚远。

风格化是一把双刃剑。当导演沉醉于个人表达时，普通观众可能被挡在门外。

郭麒麟的转型与局限

选角是影片另一大胆之处。郭麒麟挑起大梁，饰演“混不吝”的舅舅马飞。

导演的解释是：“拍摄《边水往事》时，发现郭麒麟在演戏方面挺有天分，而且他是天津人，我就在想他是不是可以参与这部作品。”天津籍身份成为选角的关键考量。郭麒麟自己也曾向导演提议：“你什么时候拍拍我们这儿的故事？”

表演获得了一定认可。观众认为他将马飞“痞气冲动却重情重义”的复杂性格诠释得到位。但与曹保平以往合作的影帝级演员相比，郭麒麟的表演深度仍显不足。这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影片的情感冲击力。

小演员胡朗荃的表演则是一大亮点。他将外表乖巧、内心“狂野”的小外甥演绎得自然灵动。

地域性与普遍性的悖论

影片最突出的特色是其鲜明的天津标签。

全程天津方言。天津籍演员阵容。天津实地取景。曹保平精准捕捉天津独特的幽默气质和生活质感。参与首映的观众表示，影片“既有黑色幽默，又有人间真情”。

但成也地域性，败也地域性。过于浓重的地方色彩，可能成为与更广泛观众之间的壁垒。有评论指出，影片“未能充分融入天津这座城市的文化内核”。方言在增添韵味的同时，也可能制造理解障碍。

地域色彩是特色，也可能是枷锁。

作者电影的市场困境

《脱缰者也》的票房失利，引发对作者电影与市场关系的思考。

曹保平的作品序列中，票房表现最好的《涉过愤怒的海》达5.49亿元，《烈日灼心》3.05亿元，《追凶者也》1.35亿元。相比之下，《脱缰者也》的预测票房仅1678万元，几乎跌至谷底。

是观众偏好的变化？还是导演与市场的渐行渐远？

曹保平自己也有思考：“电影市场的更新频率非常快，受众心理也一直在变化……我不太确定《脱缰者也》是否符合当下观众的观影兴趣。”这种坦诚，折射出艺术创作与市场接受之间的永恒张力。

冒险的代价与价值

《脱缰者也》可能不是曹保平最成功的作品。但可能是他最勇敢的一次尝试。

在类型探索上，他将喜剧与犯罪结合，寻找黑色幽默的新可能。在地域表达上，他深入挖掘天津独特的城市气质。在风格上，他放弃驾轻就熟的写实路线，转向更极致的形式感。

这些实验不一定都成功。但值得尊敬。

正如曹保平所言：“我想在创作中寻找创作的价值。《脱缰者也》可能在剧作或人物设计上没有我之前的作品极致，但在这次制作中，我还是想尽可能加入有创造性的要素。”

票房失败。艺术冒险。真正的创作，有时需要脱缰的勇气。

电影市场需要安全的成功，也需要勇敢的失败。《脱缰者也》的脱缰，或许正是中国电影多元化进程中必要的阵痛。当银幕上充斥着相似的故事时，我们需要感谢那些依然愿意冒险的导演。

哪怕他们偶尔失手。